10
黄少天从下面走过，那里已经被连续的大法术清得什么也不剩了。再外围一些的地方还能看到桌椅的残躯，整个店里恐怕都找不出一张完整的桌子。
他走过去，又走回来，再抬头，就看到站在上面的王杰希和叶修。
“魏老大不见了。”他说，“这老家伙一点儿也靠不住，芝麻点大的场面，就吓跑了。”
王杰希又给了自己一个漂浮术，从房顶上下来。他环顾了一圈状况比他家还凄惨不少的酒吧，的确看不到魏琛的身影。
但他认为，魏琛并不是跑了——至少不是用他自己的脚跑的。
“老魏会空间转移类的法术？”他问黄少天。
“他什么时候会那么精致的魔法了。”黄少天撇了撇嘴。
“这里有个空间扭曲的痕迹。”王杰希走到吧台边，拿手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一定有人在这里使用过空间转移”。
空间法术施放时波动是相当强烈的，他却没有察觉。原因很简单，有更强大的法术波动构成了掩护。他不确定是那个死灵魔法，还是更早在深渊牢笼里的对手制造出的那些动静，甚至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光魔法干的，总之，他疏忽了。
当然，就算他没有忽略，八成也是没法做出什么有效的应对的。
黄少天可看不到什么痕迹，但他不觉得王杰希会拿这种事跟他开玩笑。“所以……魏老大是被人带走了？”他疑惑地问道，谁会干这种事，图什么？
王杰希耸了耸肩：“八成是的，但别问我是谁干的，说不定咱们那位朋友不仅是个会黑暗魔法的死灵法师，连空间魔法他都会用呢。”
这倒就是说说，可能性实在太低了——要真让他说中了，来的可得是位魔法界不世出的天才。
“小盖也不见了。”黄少天跳到吧台里面，从地上捡起曾裹在他刀上的那块黑布，摊开在台面上。
那上面有一个灰扑扑的鞋印，像是被什么人踩过。
“魏老大的鞋印。”他说，“我离开之前他还站在外面，逃跑可不用走这条路。”
“小盖是？”王杰希问。
“那个工读生，你见过的。”黄少天把布揉了揉塞到一边，指了指吧台内一个角落，“我让他躲起来，就在那儿。”
王杰希顺着看过去，那里当然已经没人了。他倒是的确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刚进店门的时候还打过照面。
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个干干净净的小伙子，头发剪得整整齐齐的，有点儿怯生，年龄看上去比黄少天还小些。
会是那小子吗？他想，老魏会走进吧台，想必是发现了那里躲着个人，然后在两人之间存在着一个空间扭曲的痕迹。
他试着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印象，依然不觉得那个工读生哪里看起来像个法师。身为法师，要辨认出自己的同类并不是一件难事，常年浸淫在魔法中的人，他们身边的空气总是不太一样的。
而那个小伙子，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普通人的样子，如若不然，魏琛和黄少天都早就应该看出了端倪。
那么，是也一起被带走了？空间魔法要锁定对象并不难，把个无关的家伙也卷进去又是出于什么理由呢？
王杰希无意识的屈指叩击着吧台。他觉得最大的可能还是那个工读生有问题，但如果真是这样，整件事就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了。
一个死灵法师，再加上一个深藏不露到连魏琛这样的老狐狸都没能看破其伪装的空间法师——姑且这样算吧，谁知道空间魔法会不会仅仅是他会的其中一门手艺——原以为事情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却有人老早就在“蓝雨”埋下了伏兵。
究竟是什么人，在筹划些什么？自己会来这里在对方的预测之内？带走魏琛又是为了什么？
魏琛……魏琛，那家伙也就是个铁匠吧。对方要个铁匠去做什么呢？
“喂，你自己下去了，我怎么办？”叶修在屋顶上喊道。
王杰希沉浸在思考里，也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装作听不见。黄少天抖了抖背上翅膀一样的影子，从开在天花板上的大洞里飞出去，拧起站在上面的男人，飞下来放在地上。
“谢了。”叶修说，“我这位搭档太不厚道了，还是你人好。”
这句王杰希倒是听见了，他抬眼瞄了瞄这边，显然对“搭档”二字心存异议。但他难得地也没说什么，而是背过身去，往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黄少天又抖了抖翅膀，双脚离地。“你去哪儿？”叶修问。
“好不容易恢复自由，当然是爱去哪儿就去哪儿。”黄少天低头，咧了咧嘴角，“反正这地方也不需要酒保了。”
那倒是真的，但……“不管你们店长的下落了？”叶修有点意外，他还以为他们关系不错呢。
“他自己跑了也好，被人抓了也罢，仔细想想跟我有什么关系？”黄少天满不在乎地笑道，一只手握着他的刀，“他把我关在这儿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说拜拜，我还自觉留下不走？别开玩笑了。”黑色的影子一扇，他整个人就飞起老高了。
“万一见到魏老大，替我谢谢他这么多年的关照，后会无期！顺说，你要跟王杰希好好相处啊！”他这么嚷着飞远了。叶修心想他这副样子万一被人看见不知道会不会上头条，视角一转，看到王杰希在施法。
“封印魔法？”他走过去，认出王杰希在画一个简单的封印法阵。这个法阵效力不会太强，大约可算作临时凑数型的。
“老魏不在，这里不能就这么摆着。”王杰希说。封印的目标是酒吧后面那个奇特的空间，就是先前他们见到魏琛的地方。
那个空间藏在一道门后面，显然不属于酒吧的一部分。里面生长着一些奇怪的植物，除此之外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如果不算它的存在本身就足够特别的话。
而王杰希知道，那里的特别之处可不仅仅在于像个室内花园那么简单。那个空间本身就是一道封印，封着一些绝对不能释放出来的东西。魏琛之所以会呆在这里，为的就是镇守那道封印。
封印不是魏琛建下的，他的职责是不停地给予加固。他是锻造师，这可以算是他的老本行。当然他也没打白工，比如他就曾挪用了一点封印的力量去封住黄少天的冰雨，由此给自己赚了一个相当顶事的管家。
现在这里算是人去楼空，但这道封印不能丢着不管，虽然就算出事了，伤脑筋的也该是魔法协会那些家伙，但王杰希觉得既然自己在场，顺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他这个封印魔法不太顶用，但魔法协会应该已经得知了这里的变故，很快就会派人来。他不太愿意跟那些家伙打照面，不然倒是可以留下来等一等。
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他又再加拍了一道印，最后看了那扇连通着另一个空间的门一眼，朝外面走去。
叶修跟上来：“你不问问看我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你有？”王杰希头也不回地问。
“没有。”叶修说，“封印什么的我一窍不通。”
王杰希回头瞥了他一眼。“现在我们去哪里？”叶修又问。
“是我，不是我们。”王杰希停在门口，转身面朝叶修，“我回家，你高兴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管不着——就是别跟来。”
“你也不管魏琛了？”
“怎么管？”王杰希反问，“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儿？”
叶修摇头。
“我想也是。”王杰希说，“我要不要管谁都跟你没关系。别再跟上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受伤了，你家有消毒药水吗？”
王杰希才刚背转过去，就听见叶修这么问，他不得不又转回来。
“你可以打个车去医院。”他耐着性子给予了一个良心的建议。
“我没钱。”叶修笑了笑，表情很有些无辜。
王杰希冷冷地看着他。
“这样吧。”叶修提议，“我只要点消毒药水，最好再来点纱布，当然我会付账的。”
“你不是没钱？”
“可我有别的呀。”
“哦？比如呢？”
“比如你现在好奇得不得了，超级想知道的一些事。”
“……”王杰希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交换条件相当的吸引人。
尽管就在不久之前他才认定过，宁可不满足好奇心，也要跟这家伙划清界线。但现在，这个提议被叶修自己说出来，他心动了。
难怪法师跟科学家常常被人拿出来做比较，他们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果然都一般无二的要命。
“好吧。”最后他说，“处理好伤口就离开，从此别在我面前出现。”
“一言为定。”叶修飞快地答道。他又露出了那种饱含诚意的笑容，但看在王杰希眼里，那只能叫做十足的不怀好意。
不管那么多了，他想，反正两清之后，他说什么也会把这家伙赶走的。到时候随便对方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一定不会再买账了。
在那之前，他得去买副墨镜。也许他该再多备上几副，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也许他早就该这么做了，但……说到底，谁会想到好好的家里会被人放个炸弹，搞得一团糟啊……王杰希计划着路线，往停车场走。
到了车子跟前，叶修拉开车门，自动坐进了副驾驶座，还很规矩地系上了安全带。“我歇会儿。”他说，然后就闭上眼开始假寐了。
他倒是一派闲适，就跟这是他自己的车一样，王杰希有些无力地想，一边发动车子。
好吧，他的确是受伤了，需要休息——这么说服了自己，王杰希将车子平稳地开上了车道。
他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两分钟后，废弃的酒吧又迎来了一位不受店家欢迎的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