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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杰希跟魏琛认识的年头，比魏琛养的猫的年纪还大。
被魏琛这么绕着圈子介绍自己的时候，叶修问了一句，“你的猫几岁了？”
魏琛养的上一只猫过世两年了，现在这只上个月才捡回来，还没完全断奶。
王杰希不置可否地站在一旁。
魏琛是个老烟枪，但他不抽卷烟，抽的是那种线条优美但一早熏得发黑的老式烟斗。
他坐在一棵大树下面，慢慢地吸上一口烟，吐出一个形状完美的烟圈。他的猫在他腿上跳来跳去，试图去抓那个轻飘飘白乎乎软绵绵的东西。
但它实在太小了，怎么跳也够不着。
“来一口？”魏琛半眯着眼，递出他的宝贝烟斗。王杰希觉得这个提议怎么也不像是冲着自己来的，没作声，身后叶修则被这一突如其来的邀请弄得有些尴尬。
“不了，谢谢。”他说，魏琛“嘁”了一声，鄙视地瞥了一眼这位生客，显得对他的不识货很不赏识。
王杰希可没工夫继续奉陪烟鬼们的品位之争，他拨开一根执着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藤蔓，对魏琛说：“我这儿出了点事。”
“你哪天不出事？”魏琛心不在焉地反问。
“这次的事恐怕有点麻烦。”
“你最擅长的不就是惹麻烦？”
“我很认真地说，”王杰希再一次拨开那根藤蔓——它今早刚开出一串白色的小花，似乎正在期待获得客人的赞赏，“有人在我家搞恐怖袭击，差点儿把我的房子炸平了。”
事实是基本已经炸平了，只剩一层皮还完好着。
“那可真遗憾。”魏琛说，“看来他失败了，不过勇气可嘉。”
惹上王杰希可不是一个有趣的主意，一旦被他锁定为目标，他能有一万种法子让对方心甘情愿的加倍偿还。
当然，在那之前，他必须先能锁定目标。
于是，王杰希的来意不言而喻。
“上次、上上次，还有三年前那次……”魏琛掰着指头数，“需要老夫提醒你吗，魔术师先生，你已经打了三张白条了。希望这次你来之前，已经预先准备好了足够的诚意。”
“那几次都是你自己要求记账的。”王杰希语气平淡地回道，“至于这次，你可以先看看，没兴趣我立刻走人。”
“没兴趣没兴趣。”魏琛摆手，“你每次都这样，老夫不干了。老做赔本买卖，回头又得有人拽着老夫抱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烦起来跟念经似的，再这么下去，老夫哪天非被他给成功超度了不可。”
“那小子”是黄少天，他们刚刚见过的那个酒保，也是真正在打理这间酒吧的人。酒吧上上下下一干人等的吃穿用度全部由黄少天负责，魏琛说好听点是老板，实际上等同于一个吃白饭的。
他的主业不在经营酒吧，只是既然肯定要在这地方长年累月地干一件无聊透顶的活了，干脆顺带着创造点额外收入。
于是有了“蓝雨”。
主人表明了态度，王杰希对这种程度的抱怨却早已司空见惯，这时候理都不想理，径直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小块焦黑的金属碎片。
魏琛一见王杰希掏东西，就跟见了鬼一样弹起来。起得太急，烟斗一翻烟灰都倒在裤子上，也顾不得清理，一个闪身就躲到树后面去了，只伸出来一只手摆啊摆地作赶人状。
“不看不看，说什么都不看！”他躲在树后面嚷嚷，“别让我看你那些鬼玩意儿，赶紧拿开，好走不送！”
然后他呻吟了一声，抱着头蹲了下去。
“王杰希，王大爷，您真是太有涵养了，就不能偶尔尊重一下别人的意愿吗？敬老尊贤懂不懂？懂不懂！”
“我认为敬老尊贤这个词无论从哪个角度解读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好了，别浪费时间了，你知道只要你开口，我是任何时候都不会亏待你的。”王杰希说。
数秒钟前，他刚刚把魏琛极力不想看到的东西隔空传送到了他眼前。虽然空间魔法是他的软肋，但那玩意儿那么小一片，又是在这个弄滴水都能给你放大成暴风雨的特殊地点，要办到这件事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魏琛呻吟，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正面相对，看得再清楚不过。而只要他看到了，就绝对没办法再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他不得不承认，王杰希带来的事虽然一件比一件麻烦，却该死的一件比一件对他胃口。
在这鬼地方窝了这么多年，他的生活实在太缺少这些调剂品。
“啧，东西留下吧！真是便宜了你这个混蛋……三天后来取。”魏琛松口了。
王杰希摇头：“我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一天！不能更短了！”魏琛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能把我当成小叮当，你想要什么就能立刻给你变出来，老夫干活也是需要时间的！”
“放心吧，我不会弄错。”王杰希说，“你见过这么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小叮当吗？”
魏琛咒骂了一句，王杰希当做没听见。“明天见。”他留下这句话，在骂骂咧咧的背景音中，领着从头到尾扮演了一张合格的背景布的叶修走了。
感觉到两人的气息从这里消失，魏琛打树后面转出来，在小奶猫不明所以的注视下，把眼前的空气拉开了一个黑色的口子，深吸一口气——
“黄少天你给我滚过来！谁他妈准你让那两个小子进来的？！老夫跟你说，你摊上大事儿了！赶紧收拾东西，搬家！老夫今晚上就要搬家！”
他吼完这几句，站在那儿一个劲儿喘粗气，很快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就从裂缝对面传过来：“魏老大，醒醒，你能搬去哪儿？虽然我不知道姓王的这次又搞来了什么大生意，但他哪次来找你不是一堆麻烦事儿？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呢。”
“习惯个屁啊！妈的这混蛋惹麻烦的能力越来越炉火纯青了，这次不赶紧躲远点儿，就等着被人一锅端吧！”
“这么严重？”
“就这么严重，没事儿老夫忽悠你玩儿呢？忽悠你我是小叮当！”
“魏老大……”黄少天的声音远去了片刻，又回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小叮当，但我知道你肯定是乌鸦嘴。”
“怎……怎么了？”
“就算你现在落跑也来不及了，那家伙惹的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了。”
“噢——不！”魏琛捂住了脸，真是怕啥来啥！他抹了把脸，再抬起头来，两眼里透出两道锐利的光，直像无月之夜蛰伏在阴影里的一匹饿狼，只有两点幽光穿透黑暗，无声狰狞。
小猫呜咽一声，炸起一身白毛逃走了。魏琛重新把烟斗塞回嘴里，扯出一抹冷笑，“不管是谁，胆敢到老夫的地盘上撒野，呵呵，他是可怜老夫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吗？”
“话就是这么说的！魏老大，你看现在也算非常时期了，可以把我的刀还给我了吧？”
“做梦！”
“老大你不能这样……哎你快来看看，情况有点不大对劲啊！”
“叫什么叫，没见过世面啊，我这不是来了吗……”魏琛已经站在吧台边上了，正在四下搜寻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傻瓜。
但他什么也没找到。以吧台这里为界线，大半个酒吧都被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吞没了。
“我操……”魏琛咽了咽口水，刚刚那股气势瞬间就来无影去无踪了。
黄少天紧盯着那团黑暗，跟方才那只小猫一样闪烁着一脸求知欲。他在暗自猜测踢馆者身份的同时，似乎还在顺便琢磨，回头等酒吧的损失清算出来，能不能把账单寄到王杰希家里去。
魏琛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这次的真惹不起。还不跑，你等着变黑少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