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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这家伙的名字也没用太久，毕竟开始到现在统共就交换过那么几句话，那点信息量还不至于刻意去回忆的时候，让他没法从里面提取出一个名字。
王杰希发现，这个叫做叶修的男人作为同行人，还算得上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他足够安静——一路上这人就只是支着下巴看窗外，王杰希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开口，就那么坐在那儿，好像自己只是车里的一件摆设。
现在他们站在一间酒吧门前。下午四点，离酒吧的营业时段尚有些距离，王杰希把甲壳虫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和他的新同伴一起走路过来。
酒吧名叫“蓝雨”，位在一个僻静的街区，附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让生意红火起来的地段，但老板偏偏就爱把店开在这里。
一部分理由，王杰希不用问也知道，另一部分，属于人家的个人隐私，他也不会去好奇。
今天他上这儿来，自然不是来喝酒的。
二十多分钟前，他们去了趟兴欣电器。老板娘刚卖出去一台吸尘器，正在整理单据，见来的是王杰希，有些意外。
——这人几小时前才抱回去五台崭新的机器，这么快就又糟蹋光了，效率未免高得惊人。
王杰希确实就这么高效，但这可不是他自己乐意的。如果可能，他宁愿新买回去的那些机器长命百岁，那想必意味着他今天下午的进展良好——而现在，简直一团糟。
打店里逛了一圈出来，如他所料，得不到什么太有用的线索。这边的货自然也都是从别处进的，而同批的货王杰希都要求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
老板娘还算配合，虽然一力主张自己这儿卖出去的东西不可能有问题，但也没反对王杰希开箱验货。毕竟生意还是要做下去的，如果真是因为机器本身的原因导致事故，那将不仅仅事关信誉。
没有收获，只问到了一个进货途径，但既然同批的货物都被证实了没问题，顺着这条线继续摸下去也未必能让收获变得更多。
整个购买过程都充满了随机性，谁能事先保证偏巧就让他买回去会爆炸的那台机器？
没人能保证，于是现在他们来到了这里。
下午的时间，酒吧里的氛围跟娱乐场所完全搭不上边，让身处其中的人一点也没法联想出它夜里的样子。
空旷的室内安安静静、冷冷清清，一个侍应生埋头打扫卫生，发现有人进来，好心地提醒尚未开始营业。
天大亮着，门口还挂着牌子，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王杰希问：“你们老板在吗？”
侍应生大约是个新人，迷惑地来回看着这两位客人，似乎拿不准该怎么回答。
不过也不需要他回答了，吧台里有人听到动静，冲着这边叫道：“外头现在刮的是什么风，怎么把你吹来了？”
王杰希领着叶修，扔下侍应生往吧台走去。那里站着一个青年，个子比王杰希矮一些，头发染成棕黄色，正咧着嘴冲他笑，露出两排明晃晃的白牙。
“来找你家老大，人呢？”王杰希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之后，直接表明来意。
“老地方。”酒保打扮的青年冲酒吧深处扬了扬下巴，然后有些好奇地看向王杰希，“大白天出门不戴墨镜，你眼睛没事了？”
王杰希的眼睛在这里不是秘密，尽管他从未对眼前的青年说过什么，偶尔坐在对方面前喝酒时也一样守口如瓶。他是个安静的酒客，从不轻易对别人提起自己的事；对方绝不是个安静的酒保，但职业素养还算不错，也从不轻易探听客人的隐私。
秘密和背负秘密的人，在这种地方一点也不稀奇，这里本来就是一个为了收容秘密而存在的场所。
尽管在来来去去的许多秘密中，王杰希这一个算是相当有分量的。
在这里，他不是常客，却是熟客。有些事，他没说过，不代表这个人就不能知道。只有绝对信任的人才有可能知晓他的秘密，这间酒吧的老板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不用特意去确认，王杰希也知道“老地方”指的是哪里。他没去回应酒保的好奇，而是指了指身侧，说：“给他来杯酒。”
叶修正在观赏吧台上一枚装饰用的骷髅头。那是个做得惟妙惟肖的工艺品，显然被人精心打理着，银白的色泽给本该象征恐怖和死亡的物体镀上了几分静默的庄严。
他本来看得很专心，这会儿不知道是意识到自己被人提及了，还是听到了什么关键字，忽然抬起头来看向王杰希，神色间颇有几分不自然。
“想甩掉我你可以明说，真的，不需要用上这种手段。”他说。
这话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让王杰希无言以对。明说就能甩掉你我早就说了——不，分明是早就已经说过不止一遍了吧，他想，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杯酒跟甩掉他之间能产生出什么必然联系。
除非……
“不是吹牛，一杯酒精饮料也能让我滑到桌子下面去，你给我一杯酒，那就只能明早再见啦。”对方爽快地印证了他的猜测，这次换王杰希感到惊奇了。
在他心目中，这家伙可不是个那么轻易就能放倒的角色——虽然他对他的了解并不多，但要早知道靠酒精就能把他打发掉……好吧，他家也找不出一个完整的酒瓶子了。
不过这酒量……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里的酒不错，可惜了。”王杰希说。
叶修笑了两声：“无福消受。”然后他往酒吧后面看了看，那里光线非常晦暗，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门的轮廓。“你要实在不想我跟去，我也可以在这儿等你的。”他这么说，听上去就像个通情达理的朋友。
他要真通情达理，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儿了，王杰希有些头疼地想。这会儿显得这么合作，是赌定他不会撇下他一个人跑掉？
他怎么能确定呢？王杰希挑起一边眉毛：就连他自己都完全没法拿出这样的信心呢。
叶修又转回去看那枚骷髅，大有一副这么盯着看就能把那玩意儿看活过来的意思。王杰希发现这人好像真的准备说到做到，就这么安安分分的在这儿等他了。
这倒是个意外的惊喜，省了他不少麻烦，连酒钱也省了。
他准备为这个惊喜说点什么，比如夸奖一下这是个好主意，全票通过之类，张了张嘴，听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声音。
“需要我再提醒一次吗，现在可不是营业时间！”快被遗忘了的酒保敲着台面，试图把两人的注意力拉拢过去，“酒没有，留在这儿也不行。谁告诉你我这儿是托儿所了？会影响我工作的念头通通别想！”
“我就在这儿待会儿，应该不会影响到你的。”
“想都别想！”
“那……我出去抽根烟？你大概需要多久，也许我可以多抽两根。”
这句是对着王杰希说的，后者觉得自己似乎从里面发现了某种委曲求全的意思。
一定是幻觉，他对自己说，然后听到酒保拍桌子：“不行！就算是非营业时段，也没有无缘无故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你跟他一起进去不就完了吗，魏老大又不会吃了你！”
已经是非营业时段了，怎么能算无缘无故呢……王杰希警惕地看着酒保。不去理会那些吐槽不能的地方，他觉得这家伙这几句话里非常有文章。
那个“老地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领人去的，这点，这家伙比自己清楚一百倍不止。
你想做什么？他用眼神询问。
对方勾起一边嘴角：“难得你会带人来，冷落了人家就没意思了，算我友情大放送吧。”
他想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现在不是一个解释的好时机，也并没有非得解释不可的必要。面前的青年一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需要再商量的样子，身侧的人这会儿也不看骷髅了，偏过头来看着他笑，仿佛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
好吧，王杰希想，随便怎样了。
反正这是人家的地盘，吧台里面的人不归他管，而身边这人想干什么，他也管不了……
